豪夫童話 長鼻子矮人的故事
老爺!如果有人認為，童話只是長鼻在哈隆·阿爾·拉希德統(tǒng)治巴格達的時代才有女妖和魔法師，甚至認為，矮人無錫外圍預(yù)約上門（微信181-8279-1445）提供高端外圍上門真實靠譜快速安排不收定金見人滿意付款我們在城里市場上聽說書人講的童話妖魔鬼怪的故事，都是長鼻虛構(gòu)的，那就完全錯了。矮人就是童話在明天仍有女妖存在，不久前我親眼見過一件事，長鼻顯而易見是矮人妖魔在作怪。現(xiàn)在讓我講給你們聽聽吧。童話
許多年以前，長鼻在我可愛的矮人祖國德國，有一座聞名的童話城市，城里住著一個鞋匠同他的長鼻妻子，他們過著樸實的矮人安分守己的生活。白天，鞋匠坐在街道的拐角上修補鞋子和拖鞋，如果有人想托他做新鞋，他也愿意做，不過這時他得先買皮子，因為他很窮，家里沒有存貨。他妻子賣些蔬菜和水果，這些都是她自己在門口的小菜園里種出來的。因為她的衣服穿得很干凈，而且很會把蔬菜擺得又整齊又悅目，所以許多人都喜歡買她的。
這兩口子有一個漂亮的兒子，他長得眉清目秀，身材端正，雖說才十二歲，個子卻長得相當(dāng)高。平常在菜市上，他總是坐在母親的身邊，要是那些女傭或廚師在鞋匠婆那兒買的東西多了，他就幫他們把一部分東西送到家里去。他這么跑一趟，多半不會空手返來，不是帶著一枝鮮艷的花朵兒，就是一枚錢幣或一塊點心，因為這些廚師的主人看到這個俊秀的孩子被領(lǐng)到家里，心里很高興，總要送些東西給他。
有一日，鞋匠婆又寧靜時一樣坐在市場上賣菜。她的面前擺著幾只筐子，里面放著白菜、各種卷心菜，以及別的蔬菜和種子。在一只小筐里，還放著新鮮的梨子、蘋果和杏子。小雅各——這是孩子的名字，坐在母親身旁，用清脆的聲音喊道：“到這兒來啊，先生們!瞧啊，多嫩的白菜，多香的卷心菜!太太們，這兒另有新鮮的梨子、蘋果和杏子!誰要買?我媽媽要價很公道!”孩子這樣吆喝著。這時，一個老太婆朝市場這兒走來。她穿著一身破衣服;一張臉又瘦又尖，老得皺紋縱橫;一雙眼睛紅紅的，一個鉤鼻子尖尖的，一向垂到了下巴。她走路拄著一根長手杖，但誰也說不出她是怎樣走路的，因為她一瘸一拐，一顛一滑，搖搖晃晃，像是腿上裝了輪子似的，隨時都會栽倒，把她的尖鼻子撞到地上。
鞋匠婆專注地看著這個老太婆。她每日坐在市場上，至今已經(jīng)十六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新鮮的人。當(dāng)老太婆一瘸一拐走近她，在她的菜筐前站住了時，她不禁嚇了一大跳。
“您就是賣菜婆漢娜嗎?”老太婆一邊用嘶啞刺耳的聲音問道，一邊不停地搖晃著腦袋。
“是的，就是我，”鞋匠婆回答說，“您想買點什么嗎?”
“要看一看，要看一看!看一看卷心菜，看一看卷心菜;我要買的，你這兒有沒有?”老太婆一邊說，一邊彎下腰看著菜筐，把一雙又黑又丑的手伸進菜筐里，用蜘蛛(spider)般的長手指去抓那些擺得又整齊又悅目的卷心菜，一棵棵地送到長鼻子底下聞來聞去。鞋匠婆看見老太婆這樣翻弄她珍惜的卷心菜，心里很不好受，但是她不敢說什么，因為挑揀蔬菜是顧客的權(quán)利，再說，她還覺得這個老太婆特別可怕。老太婆把菜筐里的菜全翻遍了，然后嘟嘟噥噥地說：“破爛貨，爛菜，沒有一棵是我想要的，五十年前的比這要好得多!破爛貨，爛菜!”
這些話惹惱了小雅各。“喂，你這個不要臉的老太婆，”他生氣地喊道，“你先把憎惡的黑手指伸進可愛的卷心菜里，亂捏亂翻，又把菜放到長鼻子底下去聞，弄得這些菜誰見了都不想買。現(xiàn)在你還罵這些菜是破爛貨，然而，連公爵的廚師也常常在我們這兒買菜呢!”
老太婆斜著眼睛瞅了瞅這個大膽的孩子，令人厭惡地大笑起來，然后用嘶啞的嗓音說道：“小孩子，小孩子!你不喜歡我的鼻子，我的漂亮的長鼻子?這個長鼻子，讓你的臉上也長一個，一向垂到下巴吧。”她一邊說，一邊踉踉蹌蹌地拐到另一只菜筐跟前。她拿起幾棵最可愛最白凈的菜頭，狠狠地捏著，捏得菜頭吱吱作響，然后又胡亂地扔進筐里，嘴里嘰嘰咕咕地說：“破爛貨，爛菜!”
“你別那么搖頭晃腦，叫人憎惡啦!”小孩怒沖沖地嚷道，“你的脖子細得像根白菜莖，一碰就斷，你的腦袋要是掉在菜筐里，這些菜另有誰愿意買呢?”
“我這細脖子，你不喜歡嗎?”老太婆笑嘻嘻地嘟噥道，“那就讓你一點脖子都沒有，讓你的腦袋縮在肩膀里，省得從你的小身體上掉下來!”
“別跟小孩胡扯啦。”鞋匠婆忍不住地說道，她對老太婆老是翻著挑揀，聞來聞去，真的惱火了。“如果你要買，就快點。你把我的別的顧客都嚇走了。”
“好吧，就照你說的辦吧，”老太婆兇狠地掃了她一眼說道，“我買你這六棵白菜頭，不過，你瞧，我手里拄著手杖，一棵也拿不了。讓你的兒子替我把這些東西送到家吧，我會好好夸獎他的。”
小雅各畏懼這個丑妻子子，不愿意跟他去，他哭了起來。但是他母親嚴(yán)厲地吩咐他去，因為她認為，讓這個身體虛弱的老太婆獨自拎這么重的東西是一種罪過。小孩眼里掛著淚花，服從了母親的吩咐，把那些白菜頭拾在一塊布里包好，然后跟著老太婆從市場上走去了。
她走得很慢，差不多走了三刻鐘才來到城里一個最偏僻的地方，最終在一座即將倒塌的小房子前站住了。她從衣袋里掏出一把生了銹的舊鑰匙，靈巧地把它插進門上的一個小鎖孔里，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咔嚓一聲，門打開了。小雅各走進門去，馬上驚呆了!房子里面裝飾得富麗堂皇，天花板和墻壁都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家具是用最鮮艷的黑檀木做的，上面鑲著黃金和磨光的寶石，地板是用玻璃鋪成的，平滑極了，以致小雅各滑倒了好頻頻。這時老太婆從衣袋里掏出一枝小銀笛，吹起一首曲子，一種刺耳的聲音在整個屋子里轟鳴。馬上有幾只豚鼠從樓梯上跑下來。雅各感到很新鮮，無錫外圍預(yù)約上門（微信181-8279-1445）提供高端外圍上門真實靠譜快速安排不收定金見人滿意付款它們是用雙腿豎立行走的，腳上穿的不是鞋，而是核桃殼;身上穿著人的衣服，頭上戴著最時髦的帽子。“你們這些忘八，把我的拖鞋放到哪兒去了?”老太婆吼道，舉起手杖朝它們打去，打得它們吱吱直叫，亂蹦亂跳。“你們還要我在這兒站多久啊?”
豚鼠連忙跳上樓梯，拿來一雙襯著皮里子的椰子殼，諳練地套到老太婆的腳上。
現(xiàn)在她一點也不跛了。她把手杖扔掉，一手拉住小雅各，帶著他從玻璃地板上緩慢地滑了已往。終于她在一個小房間里站住了。這兒擺著各種各樣的用具，看樣子像個廚房，房里有紅木桌子和鋪著華麗毛毯的沙發(fā)，雖然這些東西更適合擺在一間豪華的客廳里。“坐下吧。”老太婆十分親切地說，同時把小雅各按在一張沙發(fā)的角落里，又拖來一張桌子擺到他面前，使他無法出來。“坐坐吧，你拎的東西一定很沉，人頭嘛，可不輕呀，可不輕呀。”
“太太，您說的話怎么這樣怪呀?”小孩喊道，“說累，我確實很累，可我拎的是白菜頭，是您在我母親那兒買來的。”
“哎呀，你弄錯了，”老太婆笑嘻嘻地說。她打開筐蓋，一把抓住一絡(luò)頭發(fā)，從里面拖出一顆人頭來。小雅各嚇得魂不附體;他搞不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不能不為自己的母親著想。“要是這些人頭的事讓人知道了，”他心里想道，“人家一定會控告我母親的。”
“你這樣乖，我該賞你一點東西了，”老太婆嘟嘟噥噥地說，“請稍微等一會兒，我去煮一碗湯給你喝，你喝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種滋味的。”她說完，又吹起笛子來。首先跑來了許多豚鼠，它們穿著人的衣服，系著圍裙，腰帶里插著攪拌勺和切肉刀。接著跳出去一群松鼠(squirrel)，它們穿著寬松的土耳其扎腳褲，用雙腿豎立行走，頭上戴著綠色的天鵝(swan)絨帽子，看樣子像是小廚工。它們手腳麻利地在墻上爬上爬下，把鍋、碗、雞蛋、黃油、白菜和面粉取下來搬到灶上。老太婆滑動穿在腳上的那雙椰子殼拖鞋，忽前忽后地在灶邊忙個不停。小雅各在一旁看了，覺得她真的在盡心竭力地給他煮什么好吃的東西。灶膛里的火越燒越旺，現(xiàn)在，鍋里冒出了霧氣，沸騰起來，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老太婆一會兒跑過來，一會兒跑已往，松鼠和豚鼠跟在她前面。每次她從灶邊經(jīng)過期，總要看一看湯是不是煮好啦，長鼻子一向伸進了鍋里。終于，湯翻滾起來，收回嘶嘶的聲音。蒸氣從鍋里冒出來，泡沫直溢，淌到了火上。于是，她把鍋子端開，把湯倒進一只銀碗里，送到小雅各的面前。
“喝吧，小孩子，喝吧，”她說，“只要喝了這碗湯，我這副討你喜歡的模樣兒，你就會有了。你還會成為一個出色的廚師，這樣你總算有了一門手藝，可是那種菜呢?啊，那種菜你再也找不到啦。為什么你母親沒有把那種菜放在筐里呢?”小雅各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些什么，只是專心在喝那碗可口的湯。他母親給他做過各種各樣好吃的東西，但是沒有一樣像這碗湯這樣好吃。香味從精美的白菜和調(diào)料里散收回來，湯甜絲絲的，帶點酸味，又很濃郁。當(dāng)他剛把這美味可口的湯喝完時，豚鼠點起了阿拉伯神香，整個房間里飄起一片淡藍色的煙云。這片煙云越來越濃，逐步向下沉落，神香的氣味熏得小雅各頭腦暈乎乎的;他不時地提醒自己，該回去看母親了。但他掙扎著剛站起來，又總是朦朦朧朧倒了下去，最終他真的在老太婆的沙發(fā)上睡著了。
他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夢。他覺得在模糊中老太婆脫掉他的衣服，給他裹上了一張松鼠皮。現(xiàn)在他像只松鼠那樣又會跳，又會爬了。他跟別的松鼠和豚鼠交上了朋友，其實他們都是些彬彬有禮的人，他同他們一路給老太婆干活兒。起初，派他干的只是一個擦鞋匠的活兒，就是說，他得把那雙椰子殼涂上油，然后擦亮，這雙椰子殼是老太婆當(dāng)鞋穿的。他在父親(father)家里常常干這樣的活兒，所以干起來隨心所欲。大約過了一年，他又做了一個夢。他被調(diào)去干比較詳盡的活兒，就是同另外幾只松鼠一路，撈取太陽光芒里的飛塵，撈夠了就用最細密的篩子篩，因為老太婆認為這種飛塵是最細密的食物。她嘴里牙齒都掉光了，嚼不動別的東西，因此她叫他們用這種飛塵做面包給她吃。
又過了一年，他被調(diào)到另一群仆人那兒，他們專給老太婆收集飲用水。別以為他們只要挖個池子，大概在院子里擺只桶，用來接取雨水就可以了。其實這事兒干起來要詳盡得多。小松鼠和雅各得用榛子殼把露珠從玫瑰花上一滴滴收集起來，這就是老太婆的飲用水。因為她喝得非常多，挑水夫們的活兒也就重得要命。一年后，他被調(diào)去干室內(nèi)工作，他的差事就是把地板擦干凈。這也是一件不輕易干的事兒，要知道，地板是玻璃做的，在上面呵一口氣都看得見痕跡。他們擦的就是這種玻璃地板，要把地板擦干凈，得在腳上纏些舊布，然后踩著布費力地在房間里滑動。到了第四年，他終于調(diào)到廚房里工作。這是一件慶幸的工作，只有經(jīng)太長期考驗的人才能得到這份工作。雅各在廚房里從廚工當(dāng)起，一向升到一級點心師，有關(guān)烹調(diào)方面的技能他樣樣精通，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這使他自己也常常感到驚異。縱然是最難做的事，即用兩百種食料制成點心，用世上所有的蔬菜熬成羹湯，他也學(xué)會了，而且做得又快又好吃。
就這樣，他在老太婆手下當(dāng)差，大約過了七年。有一日，老太婆脫掉椰子殼鞋，拿著籃子和手杖預(yù)備出門去。她吩咐雅各，在她返來之前，要把一只小母雞(hen)的毛拔干凈，在雞肚里填滿蔬菜，把雞烤得黃黃的。他按照要領(lǐng)動手干起來。他扭斷雞脖子，放在開水里燙了燙，很靈巧地拔掉雞毛，把雞皮刮得又光又滑，又把雞的內(nèi)臟扒出來。接著，他去找蔬菜填雞肚。他走進蔬菜儲藏室，可是這一次卻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壁櫥，櫥門半開著。這壁櫥，他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他懷著好奇心走到跟前，想看一看里面究竟藏著什么東西。他一看，哎呀，里面擺著許多小籃子，籃子里收回一股濃郁撲鼻的香味。他打開一只籃子，看見里面有一種蔬菜，形狀和顏色都很奇特。它的莖和葉子都是淡綠色的，上面開著一朵鮮紅的小花，還綴著黃色的花邊。他若有所思地觀賞著這朵花，聞了一下，一股濃郁的香味沁人肺腑。以前老太婆給他煮的湯里也有一股香味，和這香味一模一樣。這股香味是那么強烈，使他忍不住打起噴嚏來，而且越打越厲害，最終他打著噴嚏醒過來了。
他驚異地向四面張望，原來他依然躺在老太婆的沙發(fā)上。“不，這個夢活龍活現(xiàn)的，一個人怎么會做這樣的夢!”他喃喃細語自語地說。“我現(xiàn)在完全可以發(fā)誓，我確實變過一只可憐的松鼠，同豚鼠和其他的小植物一塊兒干度日兒，而且還成為一個大廚師。如果我把這所有都通知母親，她準(zhǔn)會發(fā)笑的!可是，我不在集市上幫她的忙，竟在別人家里睡著了，她不會怪我吧?”他想到這兒，跳起來要走。可是，他的四肢已經(jīng)睡得麻木了，尤其是他的脖子完全僵硬了，頭也不能自如地轉(zhuǎn)動。他的鼻子老是突然之間之間之間碰到櫥柜大概墻壁上;當(dāng)他迅速轉(zhuǎn)身時，鼻子就撞到門柱上，他迫不得已取笑自己竟然睡得這樣懵里懵懂的。那些小松鼠和小豚鼠圍著他，一邊跑，一邊叫，像是要送他回家似的。當(dāng)他走到門檻邊時，他也真的邀請他們跟他去，因為他們都是可愛的小植物，可是他們卻滑著核桃殼，很快跑回屋里去了，他只聽見他們還在遠方啼哭。
老太婆帶他來的這個地方，原是城里相當(dāng)偏僻的一個角落，他穿過幾條狹小的街道，好輕易才找到回去的路。街上聚著一大群人，他以為附近一定在展覽小矮人，因為他聽見到處有人在叫喊：“嗨，瞧那個丑矮人!這個小矮人是從哪兒來的呢?嗨，他的鼻子多長啊，他的腦袋一向縮到肩膀里，一雙手又黑又難看!”要是在別的時候，他一定會跟著去看熱鬧了，因為他很想看著巨人大概小矮人，大概古怪的外國服裝，可是眼下他得馬上趕到母親身邊去。
他來到市場上，這時心里很不安。母親依舊坐在那兒，筐子里仍然擺著許多水果，這樣看來，他睡的時間并不長，可是，他從遠方就感到她像是很悲傷，因為她并不招呼過路人買東西，而是用手支著頭，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當(dāng)他走近母親時，他也覺得她的臉色顯得比往常蒼白多了。他猶豫起來，不知怎么辦才好。最終他鼓起勇氣，靜靜地走到她的背后，親切地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一邊說：“媽媽，你怎么了?你在生我的氣嗎?”
漢娜轉(zhuǎn)過身來，看見他，嚇得大叫一聲，朝后縮去。
“你要對我干什么，丑矮人?”她喊道，“滾開，快滾開!我憎惡開這樣的玩笑。”
“媽媽，你怎么了?”雅各吃驚地問道，“你一定有哪兒不舒服，為什么你要趕走你的兒子呢?”
“我已經(jīng)對你說過，給我滾開!”漢娜太太怒氣沖沖地回答說，“你耍這種把戲在我這兒是騙不到錢的，丑八怪。”
“糟了!她瘋了!”小雅各悲傷地自言自語，“現(xiàn)在，我該怎樣把她送回家呢?親愛的媽媽，你理智點吧，好悅目一看我，我確實是你的兒子，你的雅各。”
“不，現(xiàn)在還和我開這種玩笑，太不像話了。”漢娜大聲對她旁邊的一個女人說，“瞧這個可惡的小矮人，他站在這兒準(zhǔn)會把我的顧客全嚇走的，他竟敢拿我的不幸開玩笑。他對我說：‘我確實是你的兒子，你的雅各。’真是個無恥的東西!”
漢娜鄰座的女人們站起身來，破口大罵雅各。要知道，市場上的女商販們都清楚內(nèi)情，她們責(zé)備他不該恥笑可憐的漢娜的不幸遭遇，她那漂亮的孩子，七年前就被人拐走了。她們威脅他說，如果他不馬上滾開，就要狠狠揍他，把他揍個稀巴爛。
可憐的雅各怎么也弄不清這是怎么一回事。他心里想，明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樣跟著母親來到市場上，幫她擺好水果，然后跟老太婆到她家里去，喝了一碗湯，睡了一個覺，現(xiàn)在又返來了。可是，母親和女商販們卻說七年了!她們還叫他可惡的小矮人!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見母親不愿聽他再說一句時，淚如泉涌，傷心地離開了，朝他父親白天補鞋的鋪子走去。“我去看一看，”他心里想，“父親是不是也不熟悉我。我要站在門口和他談?wù)劇！彼麃淼叫充仯驹陂T口朝里張望。鞋匠在專心干活，壓根兒沒有看見他。可是，他偶然一抬頭，朝門口望了一眼，不禁嚇了一跳，連手里的鞋子、捻線和錐子都掉在地上，大喊：“天哪，這是什么東西，這是什么東西!”
“晚安，師傅!”雅各打了個招呼，走進鋪子。“您好嗎?”
“不好，不好，小先生!”父親回答說，雅各十分驚異，因為父親像是也不熟悉他了。“我干起活來已經(jīng)不那么順手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老了，就我一個人干活，想雇個店員，又付不起工錢。”
“難道你沒有兒子?他能幫你干活的。”雅各持續(xù)問道。
“我原來有個兒子，名叫雅各，要是還在，該是個二十歲的、矮小能干的小伙子了，就能幫我干活兒了。唉，我命苦啊。他十二歲時，人就很靈巧，能干許多活兒，長得也很漂亮可愛。要是他還在，就能給我招徠許多顧客，我也用不著再修補舊鞋，可以專做新鞋了。可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啊!”
“你的兒子究竟到哪兒去了呢?”雅各聲音顫抖著問他的父親。
“天知道，”他回答說，“七年前，是的，至今已經(jīng)七年了，他被人從市場上拐走了。”
“七年前!”雅各吃了一驚，重復(fù)了一句。
“是的，小先生，是七年前。我現(xiàn)在還記得很清楚，事先我妻子哭哭啼啼地跑回家，說天已經(jīng)黑了，孩子還沒有返來，她到處打聽，找遍了每一個地方，都沒有找到。我常常想，常常說，這種事早晚要發(fā)生。雅各確實是一個漂亮的孩子，大家都這樣認為。我妻子為他感到自豪，很高興聽到別人夸獎他，常常派他送蔬菜之類的東西到高貴的人家去。這樣做當(dāng)然是可以的，每次他都得到人家送給的好多東西。可是，我對她說：‘漢娜，當(dāng)心哪!城市大，大暴徒多，要小心照看雅各啊!’事兒果然像我說的那樣發(fā)生了。有一日，一個丑妻子子來到市場上，把水果和蔬菜挑來挑去，討價還價，最終買了好多，自己沒法拿走。我妻子心腸好，派孩子跟著老太婆送去了。從此以后，我們就再都沒有見到他。”
“你是說，至今已經(jīng)七年了?”
“到往年春天就七年了。我們到處張貼尋人啟事，挨家挨戶打聽他;許多人都熟悉這個英俊的小伙子，都很喜歡他，最近還和我們一路尋找過，可是都白費力氣。那個買菜的老太婆都沒有人熟悉。一個已經(jīng)活了九十歲的妻子婆說，那個老太婆也許是陰險的老妖婆克羅特維斯，她每隔五十年才到城里來一次，買各種各樣的東西。”
雅各的父親一邊說，一邊使勁地敲著鞋子，并用雙手把捻線往兩邊拉出來，拉得很長很長。雅各逐步曉暢他出了什么事，他并不是在做夢，而是在老妖婆那兒變成為松鼠，侍候了她七年。他頓時悲憤交集，簡直要氣炸了。老太婆騙走了他七年青春，可是他得到了什么補償呢?他能把椰子殼拖鞋擦得亮亮的，把玻璃地板抹得干干凈凈的!他從豚鼠那兒學(xué)到了掌勺的一切訣竅!他站在那兒好一會兒，心里在思忖他的命運。最終他父親問他：“小先生，也許您看中了我做的鞋子吧?您不想買一雙新拖鞋，大概至少買一個……”他撲哧一聲笑了，加上了一句，“買一個鼻套子?”
“請問，我的鼻子怎么了?”雅各問道，“為什么要我買個鼻套子呢?”
“呶，買不買隨您的便!”鞋匠回答說，“不過我得通知您：如果我有這樣一個嚇人的鼻子，我一定要做個玫瑰色的皮套把它套上。請看，我這兒有一塊現(xiàn)成的皮子，很漂亮。說真的，您的鼻子至少需要一碼皮子。不過，有了套子你的鼻子會得到很好的保護，小先生。我知道，您一定常常把鼻子碰到門柱上或車輛上，您當(dāng)然不想這樣啦。”
雅各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鼻子又粗又大，大約有兩只手長!這么說來，老太婆也把他的容貌改變了，怪不得母親不熟悉他了，怪不得人家罵他丑矮人!“師傅!”他險些哭著對鞋匠說，“您這兒有沒有鏡子?我要照一照。”
“小先生，”父親認真地說，“您那副相貌，天生就沒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您不必老是照鏡子。拋掉這種習(xí)慣吧，特別對于您，這是一種可笑的習(xí)慣。”
“啊，給個鏡子讓我照照吧，”雅各叫道，“說真的，這不是為了炫耀!”
“你別打攪我啦，我的資產(chǎn)中沒有這玩意兒，我妻子有一面小鏡子，可我不知道她把它藏在哪兒了。如果您一定要照的話，就到街對面去，那兒是理發(fā)師烏爾邦的店，他有一面鏡于，有你腦袋的雙倍大。到那兒去照吧，祝您早安!”
父親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把他推出門，然后關(guān)閉門，坐下來重新干起活來。雅各沮喪地穿過大街，走進理發(fā)店，去見他早就熟悉的理發(fā)師烏爾邦。“早上好，烏爾邦，”他對理發(fā)師說，“我來是求您幫個忙，請讓我照一照您的鏡子。”
“照吧，鏡子就在那兒，”理發(fā)師一面喊，一面大笑起來。那些來刮胡子的顧客也跟著哈哈大笑。“您真是一個漂亮的小伙子，身材苗條，端正，天鵝脖子，皇先手，獅子(lion)鼻，再漂亮都沒有了。您有點自豪吧，準(zhǔn)是那樣。不過，您依然照照自己吧!免得讓人家說閑話，說我妒忌您，不讓您照我的鏡子。”
理發(fā)師這么一說，店里的顧客一路哄堂大笑。雅各走到鏡子前面一照，頓時淚水奪眶而出。“是啊，親愛的媽媽，我這副樣子，你當(dāng)然認不出你的雅各了。”他自言自語地說，“你在興奮的日子里，喜歡逢人就夸耀的兒子，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樣子了!”他的眼睛變得像豬眼睛那樣小，鼻子大得嚇人，一向垂到嘴邊伸到下巴下面，脖子像是一點都沒有了，因為他的頭深深地縮進肩膀里，只有忍著極大的痛苦才能左右轉(zhuǎn)動。他的個子非常矮小，還像七年前他十二歲時那樣高。其他的小孩從十二歲到二十歲是往高處長，而他卻往寬處長，弓背突胸，看起來像個裝得鼓鼓的小口袋。一雙細腿，軟弱無力，似乎承受不住粗笨上身的壓力。可是手臂卻粗得很，垂在身邊像成年人的手臂一樣。雙手粗糙，發(fā)黃;手指又細又長，像蜘蛛腿一樣，要是雙手完全伸出來，不用彎腰就能碰到地面。小雅各現(xiàn)在就是這副模樣，他變成為一個畸形的矮人。
這時，他又想到那天早晨，老太婆走到他母親菜攤前買菜的情景。事先，他嘲弄過她的長相：長鼻子，丑手指，現(xiàn)在她把這些都加在他的身上了，只有那個顫動的長脖子她整個兒免掉了。
“喂，您現(xiàn)在照夠了吧，我的王子?”理發(fā)師一邊說，一邊走到他跟前，看著他直發(fā)笑。“真是做夢也見不到這樣可笑的人。我想向您提個發(fā)起，小矮人。我的理發(fā)店雖然顧客不少，但邇來不像我希望的那樣多了。原因是：我的鄰居，理發(fā)師邵姆，不知在哪兒弄到一個巨人，給他招徠顧客。呶，變成一個巨人，并不稀奇，但要變成像您這樣的小矮人，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到我這兒來干吧，小矮人，衣食住行我全包了，工作只是每日早晨站在我的店門口招引顧客，打肥皂沫，給顧客遞手巾。一定這樣一來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益：我的顧客將會比那個理發(fā)師和巨人的顧客多，而您也會從每個顧客那兒得到小費。”
雅各聽了心里非常惱火，竟有人向他發(fā)起，讓他給理發(fā)師當(dāng)誘人的廣告。可是，這種欺侮他只好忍受，他有什么辦法呢?因此他岑寂地對理發(fā)師說，他沒有時間干這類工作，說著就走了。
雖然可惡的老太婆摧殘了他的身體，卻無法損害他的靈魂，這一點他清楚地感覺到了。因為他的思想和情感不再像七年前那樣了，不，他相信在這段時間里，他變得更加聰明，更加明智。他感到傷心，不是因為他失去了漂亮的容貌，不是因為他變成為一個畸形兒，而是因為他像條狗似的被父親攆出了門，于是他決定再到母親那兒去試一試。
他又向市場走去，來到母親面前，懇求她岑寂地聽他把話說完。他向她提起那天他跟老太婆一路去的情景，向她提起他童年時經(jīng)歷的每一件事，然后通知她，怎樣在老妖婆那兒當(dāng)了七年松鼠，老妖婆怎樣把他變成為小矮人，因為那時他嘲弄過她。鞋匠婆不知道對這件事該怎么看才好。他講他童年的事，講得一點兒也不錯，可是他說當(dāng)了七年松鼠，她卻不能相信。她說：“這不可能，而且沒有女妖存在。”況且，她一看見他，就對這個丑矮人感到厭惡，不相信這會是她的兒子。最終她認為最好依然和丈夫商討一下。于是她收拾了萊筐，叫他跟她一路去。他們到了鞋鋪里。
“你瞧，”她對鞋匠說，“這人說他是我們丟失的兒子雅各。他對我講，七年前有一個老妖婆把他從我們手里拐走了，并使他著了魔。”
“是嗎?”鞋匠怒氣沖沖地打斷她的話。“這都是他對你講的嗎?好哇，這個小棍蛋!我一小時前才對他講了這些話，他竟馬上拿去戲弄你!喂，我的小兒子，你著了魔嗎?好吧，我來給你除掉。”說著，他抓起一捆剛剪好的皮帶，沖到小矮人面前，朝他高高隆起的背上和長長的手臂上抽去，小矮人疼得哇哇直喊，哭哭啼啼地逃走了。
這座城市里像各地一樣，很少有人動惻隱之心，去幫助一個不幸的、同時樣子有些可笑的人。因此，可憐的小矮人一整天沒有吃東西，都沒有喝水，晚上迫不得已睡在教堂又硬又冷的臺階上。
第二天早晨，初升的太陽把他照醒，他嚴(yán)厲地思考起來，既然父母把他趕走了，今后他將怎樣生活呢?他感到給一個理發(fā)師當(dāng)招牌太失莊嚴(yán)了，他可不愿意為了幾個錢，讓人把自己雇去當(dāng)小丑，大概當(dāng)展覽品。那么，他要怎么辦呢?這時他突然之間之間之間想到，他當(dāng)松鼠時學(xué)到了一手精湛的烹調(diào)技能，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許多廚師會雇用他。于是，他決定要好好地利用這門手藝。
不久，天色大亮，街上行人多了起來，他首先走進教堂，做了晨禱，然后上路了。當(dāng)?shù)氐念I(lǐng)主是一位公爵，他是一個出了名的講求吃喝的人，喜歡吃美味佳肴，在世界各地為自己尋找名廚。小矮人向公爵的宮廷走去。當(dāng)他走到宮門口時，門衛(wèi)問他來干什么，并拿他的相貌來取笑。他說想求見廚師長。他們聽了哈哈大笑，然后領(lǐng)著他穿過前院，每到一處，仆人們都停住腳步瞧著他，一個又一個捧腹大笑，并跟上去瞧個沒完，逐步地前面跟了一長串各色各樣的仆人，他們朝宮廷的臺階前擁去。馬夫扔掉了馬刷子，聽差拼命地奔過來，鋪地毯的忘了撲打地毯上的灰塵，大家前擁后擠，亂成一團，像是敵人沖到門口似的，叫嚷聲響成一片;“小矮人，小矮人，你們看到那個小矮人沒有?”
這時，宮監(jiān)怒容滿面，手握一條大鞭子，跑到門口。“該死，你們這幫狗崽子，干嗎這樣吵吵鬧鬧?你們不知道爵爺還在睡覺(sleep)嗎?”說著他揮起鞭子，朝幾個馬夫和門衛(wèi)的背上狠狠地抽去。“啊呀，老爺!”他們叫道，“您難道沒有看見嗎?我們帶來了一個小矮人，像這樣的小矮人，您恐怕還從來沒有見過呢。”宮監(jiān)一看見小矮人，好輕易才憋住，沒有笑出聲來，因為他怕一笑會有損他的莊嚴(yán)。于是，他用鞭子驅(qū)散了其他的人，把小矮人領(lǐng)進宮里，問他來干什么。當(dāng)他聽說小矮人想求見廚師長時，就回答說：“你找錯了人，小孩子，你應(yīng)當(dāng)來找我，找宮監(jiān)。你想在公爵身邊當(dāng)個貼身小廝，是不是?”
“不，老爺!”小矮人回答說，“我是一個能干的廚師，會做各種各樣的名菜佳肴;請帶我去見廚師長吧，也許他用得著我的手藝。”
“那就隨你的便吧，小矮子;看來你依然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到廚房里去吧!要是你當(dāng)了貼身小廝，那就什么事也不用干，隨你吃，隨你喝，另有漂亮衣服穿。不過，我們依然走著瞧吧，你的手藝恐怕還夠不上一個公爵廚師的水平。叫你當(dāng)個小廚工吧，又未免可惜了。”說著，宮監(jiān)牽著他的手，領(lǐng)他走進廚師長的房間。
“老爺!”小矮人一邊對廚師長說，一邊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鼻子都碰到了地毯。“你不需要一個高明的廚師嗎?”
廚師長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放聲大笑起來，說：“怎么?你是一個廚師?你以為我們的爐灶很低，你只要踮起腳尖，拼命把頭伸出肩膀，就能看見上面的東西嗎?啊，親愛的小人兒!送你到我這兒來當(dāng)廚師的人，把你當(dāng)傻瓜愚弄了。”廚師長說完又縱聲大笑起來，宮監(jiān)和房里所有的仆人都跟著他哈哈大笑。
可是小矮人并沒有張皇。“你大概不會舍不得一兩個雞蛋，一點點糖漿和酒，一點點面粉和香料吧?這些東西你們夠多的。”他說，“讓我做一兩樣好吃的菜吧，只要給我做菜所需要的東西，我可以在您面前很快把菜做好，您一定會說，他是一個真正的廚師。”小矮人說著這類話，兩只小眼睛閃閃發(fā)光，長鼻子往返晃動，蜘蛛腿般的細手指連連比劃，那樣子看上去挺古怪。“好吧!”廚師長一面說，一面挽起宮監(jiān)的胳臂。“好吧，為了開個玩笑，讓我們一路到廚房里去吧!”他們穿過一些廳堂和廊道，最之后到了廚房里。廚房是一間矮小而寬敞的房子，收拾得很悅目;二十個爐灶上日夜不熄地燃著火焰，廚房中心流過一道清亮的溪水，同時用來養(yǎng)魚;櫥柜是用大理石和珍貴木料做的，里面擺著各種必不可少的常備食物;左右兩邊有十個庫房，儲藏著各種食品，在法蘭克斯坦各地，甚至在東方被認為是美味可口的東西，都應(yīng)有盡有。各種廚工正在走來走去地忙著，弄得鍋盤叉匙丁當(dāng)作響。可是廚師長一走進廚房，大家就安安靜靜地站住了，只聽見爐火燃燒的劈啪聲和溪水流動的潺潺聲。
“爵爺明天吩咐做什么早點?”廚師長問一級早點師，那是一個年老的廚師。
“老爺!他說給他做丹麥湯和漢堡紅丸子。”
“好，”廚師長持續(xù)說，“小矮人，爵爺要吃什么，你聽見沒有?這兩道難做的菜，你敢做嗎?這種丸子你絕對做不出來，這有秘訣呢。”
“這兩道菜太輕易做了，”小矮人回答說，大家聽了，說不出的驚訝，其實他當(dāng)松鼠時常做這些菜，“沒有比這更輕易做的菜啦!做湯，請給我?guī)追N蔬菜、幾種香料，另有野豬油、根菜和雞蛋;做丸子嘛，”他低聲說，只有廚師長和早點師才能聽到，“做丸子，我需要四種肉、一點料酒、鴨油、生姜和一種叫‘開胃菜’的東西。”
“啊!我發(fā)誓，他說的分絕不差。”早點師驚訝地說道，“你在哪個魔法師那兒學(xué)來的?你說的這種開胃菜連我們也不知道;不用說，用它做出來的丸子一定更好吃。啊，你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廚師!”
“這樣做我聯(lián)想都沒有想到，”廚師長說，“不過我們還得讓他試一試。他要的東西都給他，再加上炊具和一切物品，讓他馬上做早點。”
按照廚師長的吩咐，廚工把每一樣?xùn)|西都送到爐灶上。可是小矮人太矮，連長鼻子都夠不到爐灶上。因此他們只好把兩張椅子并在一路，又在上面放了一塊大理石板，請這個新鮮的小矮人爬上去動手做早點。這時，廚師、廚工、仆人和其他人都圍住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的手藝是那么靈巧諳練，一舉一動是那么干凈利落，大家看了都驚訝不已。他把食料配好后，便叫人把兩口鍋放到火上煮，等他對“好”時再端下來。接著他開始數(shù)一，二，三……數(shù)到五百時，他叫道：“好!”鍋子端下后，他請廚師長嘗嘗味道。
品嘗廚師叫一個廚工拿來一把金勺子，在溪水里洗了洗，然后遞給廚師長。廚師長鄭重其事地走到灶邊，舀了一勺嘗了嘗，不由得閉起雙眼，快活地咂了咂舌頭，說道：“味道好極了，我以爵爺?shù)纳l(fā)誓，味道好極了!宮監(jiān)，你想嘗一嘗嗎?”宮監(jiān)鞠了一躬，拿起勺子嘗了一口，高興得不得了。“親愛的早點師，你的手藝有口皆碑，”他說，“你是一個經(jīng)驗豐厚的廚師，不過，像這樣鮮美的湯和漢堡丸子，你還從來沒有做過!”這時，早點師也嘗了一口，頓時對小矮人的手藝佩服得五體投地，馬上拉住他的手晃動著說：“小子!你真是一位烹調(diào)大師，這種開胃菜一加，就特別有滋味!”
這時，公爵的侍從走進了廚房，對大家說，公爵老爺要早餐。于是，他們把這兩種食物放在銀盤上，給爵爺送去了。那個廚師長把小矮人領(lǐng)進自己的房間里，同他交談起來。他們在房間里待了還不到念半篇《圣父經(jīng)》的時間(噢，老爺，《圣父經(jīng)》是法蘭克人的祈禱文，還不到信徒祈禱文的一半長)，這時公爵派來一個使者，叫廚師長去見他。廚師長趕忙穿上制服，跟著使者走了。
公爵一副喜形于色的樣子。廚師長走到他面前時，他已把銀盤里的食物吃得精光，正在抹胡子。“聽著，廚師長，”他說，“我對你的廚師一向都很寫意，不過，通知我，明天的早餐是誰做的?自從我承當(dāng)祖先的王位以來，還從來沒有嘗過這樣美味的早點。通知我，這個廚師叫什么名字，我要賞他幾個金幣!”
“爵爺!說起來這真是一件奇事。”廚師長回答說，接著他原原本本地講了起來：明天早上有人領(lǐng)了一個小矮人來見他，小矮人一心要當(dāng)個廚師，之后他試著做了早餐。公爵聽了非常驚奇，馬上派人把小矮人叫來，問他是誰，從哪兒來的。可憐的小雅各當(dāng)然不能說他中了魔法，變成為松鼠，侍候過老太婆。不過，他也不喜歡撒謊，所以他老忠實實地說，他現(xiàn)在既沒有父親，都沒有母親，他的烹調(diào)技能是從一個老太婆那兒學(xué)來的。公爵沒有持續(xù)問下去，他看到小矮人這副新鮮的相貌，覺得很有趣。
“如果你愿意待在我這兒，”他說，“我每年給你五十個金幣，一套制服，另外再給你兩條褲子。但是，你得每日親自給我做早點，指點別人中餐該怎樣做，總之，我的炊事主要由你來總管。此外，宮里的每一個人都由我起了一個名字，今后我就叫你‘長鼻子’吧，而且封你為二級廚師。”
長鼻子矮人連忙跪倒在法蘭克大公爵的面前，吻了吻他的腳，并保證要忠心耿耿地為他效勞。
現(xiàn)在，小矮人的生活第一次有了保障，他干這份差事也干得很出色。自從長鼻子矮人到了宮廷后，可以說公爵完全變成為另一個人。以前，他對廚師們做的菜不寫意，就常常把盤子碟子扔到他們的頭上。有一次，烤牛蹄不夠爛，他大發(fā)雷霆，把烤牛蹄狠狠地摔在廚師長的前額上，廚師長跌倒在地，躺在床上三天起不來。雖然公爵拿出幾把金幣補償了生氣時干的事，但是廚師們給他送菜時，沒有一個不心驚肉跳，怕得瑟瑟顫抖。可是小矮人進宮后，一切像魔術(shù)似的全變了樣。現(xiàn)在，公爵不是一天吃三頓，而是吃五頓，盡情地享用他的小仆人做的拿手菜，從來沒有變過臉色發(fā)偏激。他覺得樣樣食物都鮮美可口，人也變得隨和親切了，而且一天天地胖起來。
他在進餐時，常常派人把廚師長和小矮人叫來，讓他們一個坐在他的右邊，另一個坐在他的左邊，親自把一些精美的食物送到他們嘴里。這樣的恩典，他倆當(dāng)然非常珍視。
這位小矮人驚動了全城。大家都懇求廚師長許可他們看一看小矮人怎樣烹調(diào)。有幾個最顯要的朱紫甚至得到公爵的許可，派他們的廚師到宮廷廚房里來，跟小矮人學(xué)習(xí)烹調(diào)手藝。每人每日付給他半個金幣，這使小矮人有了不少的收入。為了保持和其他廚師的友好干系，免得他們產(chǎn)生妒意，長鼻子小矮人把那些朱紫為他們的廚師付的學(xué)藝費都拿了出來，分給他們。
長鼻子就這樣在宮里住了快要兩年，生活很富裕，聲望也很高，只是一想到父母，心里就很郁悶。他過著這樣的生活，一向沒有碰到什么特別的事，可是，之后發(fā)生了下面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長鼻子矮人買東西特別在行，也特別走運，因此，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他總是親自到市場上買家禽和蔬菜。有一日早晨，他又到鵝市上去選購公爵喜歡的又肥又大的鵝。他往返走了好幾趟，留心地在搜尋。現(xiàn)在，在市場上，大家見了他，不再恥笑和調(diào)侃他的相貌了，相反，一見他，便肅然起敬，因為誰都知道他是公爵的聞名廚師。如果他把他的長鼻子轉(zhuǎn)向哪個賣鵝的女販，那么她就認為自己要交好運了。
突然之間之間之間，他發(fā)現(xiàn)街角上有一排小販，終點坐著一個婦女。她也在賣鵝，但她不像其他小販那樣大聲吆喝，夸耀自己的鵝好，招徠顧客。于是，他走到這個女販面前，打量了一下她的鵝，然后拿在手里掂掂分量。這些鵝正合他的要求，于是，他把三只鵝連同籠子一路買下了，扛在開闊的肩膀上，向?qū)m里走去。他突然之間發(fā)現(xiàn)，三只鵝中只有兩只嘎嘎地叫，像是真正的鵝，而第三只卻安安靜靜地坐在籠子里，只是輕聲嘆氣，像是人在呻吟，他感到很新鮮。“這只鵝大概有病，”他自言自語地說，“我得趕快回去，把它宰了做成菜。”可是，這只鵝卻用清楚而嘹亮的聲音回答說：
你要宰我，
我就咬你，
你要擰我的脖子，
我就叫你活不長。
長鼻子矮人嚇了一大跳，連忙把鵝籠放到地上。這只鵝用鮮艷而聰慧的眼睛望著他，嘆了一口氣。“天哪!”長鼻子喊道，“你會說話，鵝小姐?我簡直沒有想到。哦，你不必畏懼!我很懂得生命的意義，像你這樣一只奇異的鵝，我是不會殺害的。不過，我敢打賭，你不是生來就披著這層鵝毛的。我自己也曾變過一只可憐的小松鼠。”
“你說對了，”鵝回答說，“我并不是生來就披著這層可恥的鵝毛。唉，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偉大的韋特博克的閨女(daughter)咪咪，會在一個公爵的廚房里送命!”
“請放心，親愛的咪咪小姐，”小矮人安慰她說，“我是一個誠實的人，是公爵殿下的二級廚師，我保證不讓任何人把你宰掉。我預(yù)備在自己的房間里搭一個棚子給你住，每日給你提供足夠的飼料，只要我有空，就來和你聊聊天。我會對其他的廚師說，我在用各種特殊的菜葉，給公爵喂養(yǎng)一只鵝。等到有了符合的機會，我就把你放掉。”
鵝含著眼淚向他表示感謝。小矮人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他殺了另外兩只鵝，而為咪咪搭了一個棚子，借口說這只鵝是專程為公爵飼養(yǎng)的。他給她吃的不是一般的鵝食，而是面餅和甜食。他一有空，就去和她聊天，還好言安慰她。他們彼此講了自己的身世，長鼻子這才知道她是哥特蘭島魔法師韋特博克的閨女。她父親和一個老妖婆發(fā)生了爭執(zhí)，老妖婆用陰謀企圖戰(zhàn)勝了她父親，并對她報復(fù)，把她變成為一只鵝，帶到遙遠的地方，一向帶到了這座城市。長鼻子也對她講了自己的遭遇，她聽了對他說：“我多少也懂一些魔法，我父親曾在許可的范圍內(nèi)，向我和我的妹妹傳授過一些基本的魔法。你剛才通知我，在菜筐旁發(fā)生過爭吵，你聞過菜后突然之間之間之間變了模樣，老太婆還對你說了幾句話，根據(jù)這些，我猜想，你是被一種菜魔住了，就是說，老妖婆用一種菜讓你中魔了;如果找到這種菜，你中的魔就可以消弭啦。”當(dāng)然，這番話并不能使小矮人得到多大的安慰，因為這種菜他到哪兒去找呢?不過，他依然謝了她，心里懷著一線希望。
不久，有一位附近的侯爵到公爵這兒來做客，他是公爵要好的朋友。公爵馬上派人把長鼻子矮人叫來，對他說：“現(xiàn)在是時候了，我要你證明是不是忠心耿耿地為我效勞，是不是手藝高超的烹調(diào)大師。到我這兒來做客的這位侯爵，是除我而外最有名的美食家，也是精美菜肴的大判定家，他是一位有見地的人。你要注意把每日的菜搞好，要讓他每次進餐都感到驚喜。在他做客期間，每樣菜都不許重復(fù)，否則我就要你的命。只要你做到這一點，無論你需要什么東西，都可以向我的司庫員要，哪怕你要油煎黃金和鉆石也行。我寧愿變成一個窮光蛋，也不愿在他的面前難堪。”
公爵說了這番話，小矮人聽了畢恭畢敬地鞠了一個躬，回答說：“您的吩咐我照辦，爵爺!上帝保佑，但愿我做的菜每一樣都能使這位美食家侯爵感到寫意。”
于是，小矮人使出了渾身的本領(lǐng)。他絕不吝惜主人的錢財，更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只見他整天籠罩在煙霧中，守候在爐火旁。他成為廚子的統(tǒng)帥，不停地向廚工和下級廚師發(fā)號施令，喊叫的聲音險些震破了廚房的圓房頂。老爺!我本可以像阿雷波①的駝夫那樣做，他們給旅客講故事，講到他們大宴賓客時，總要把端上的菜一樣樣列舉出來，列舉了足足一小時，引得聽眾嘴發(fā)饞，肚子卻餓得更厲害，最終，不由自立地取出干糧用起餐來，駝夫也跟著大享口福，飽餐一頓;不過，我可不愿意這樣做。
那個外來做客的侯爵，在公爵的宮中待了十四天，每日大吃大喝，過得又舒服又快活。他們一天至少吃五頓，公爵很寫意小矮人的烹調(diào)手藝，因為他看到客人的臉上露出了心寫意足的神情。第十五天，公爵派人把小矮人叫到餐桌前，給他的客人侯爵做了介紹，并問侯爵是否對他的廚師感到寫意。
“你真是一個高明的廚師，”外來做客的侯爵對小矮人說，“也懂得什么叫好味道。我在這兒住了這些日子，每一樣菜你都沒有重復(fù)過，而且樣樣菜味道都好極了。不過，請通知我，為什么這些天來你還沒有獻上皇后餡餅?zāi)?這是食品之王啊。”
小矮人嚇了一大跳，因為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皇后餡餅，但他仍然從容地回答說：“啊，老爺，我以為你還要在宮中住好久呢，所以一向沒有獻上這種食品。要知道，在辨別的那天，除了皇后餡餅，一個廚師還能拿出什么為你餞行呢!”
“是嗎?”公爵說道，不禁哈哈大笑。“這種皇后餡餅，你還從來沒有做過孝敬我呢。難道你想在我臨終時才獻給我嗎?餞行的食品，你就另外想一種吧，我要你明天就把皇后餡餅端到桌上來。”
“遵命，老爺!”小矮人說完就走了。但是，他心事重重，因為他丟臉和倒霉的日子終于到了。這種餡餅他壓根不知道該怎樣做。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里，自嘆命苦，痛哭起來。在他房間里可以自由走動的鵝兒咪咪，這時走到他身邊，問他為什么哭泣。她聽說是皇后餡餅的事后，就對他說：“你別哭了，這種食品在我父親的餐桌上是常見的，我還大致記得要用哪些配料。這種那種原料你各用一些，縱然需要的原料配不齊，老爺們也不一定能吃得出來。”咪咪這么一說，小矮人高興得跳了起來，慶幸自己那天買了這只鵝。他馬上動手做起皇后餡餅來。他先做了一個小的試了試，味道好極了。他給廚師長嘗了一口，廚師長再次夸獎他手藝高明，樣樣精通。
第二天，他烤了一個較大的餡餅，上面用花環(huán)點綴起來，看上去熱烘烘的，像剛出爐的一般，然后派人送到餐桌上去。他自己穿上最好的制服，也到餐廳里去。他走出來的時候，大切餅師正把餅切成幾塊，放在小銀勺里，遞給公爵和他的客人。公爵往嘴里塞了一大塊，瞪大雙眼望著天花板，把餅咽了下去，然后說：“啊，啊，啊!怪不得這種餅叫做皇后餡餅，我的小矮人也稱得上廚師之王啊。您說是不是，親愛的朋友?”
侯爵拿了幾塊小的放在嘴里，細細品嘗著，臉上顯出調(diào)侃的、詭秘的微笑。“這餅做得確實不錯，”他一邊說，一邊推開了盤子。“但是并不完全像皇后餡餅，我認為是這樣。”
公爵聽了生氣地緊皺了眉梢，羞得滿臉通紅。“小矮人，你這狗東西!”他喊道，“你大膽包天，竟然拿這種東西來騙你的主人?你做的東西這樣糟糕，我難道不該把你的大腦袋砍掉以示懲罰嗎?”
“啊，老爺!天哪，這塊餅我確實是按照烹調(diào)法則來做的，決不會缺少什么東西!”小矮人哆哆嗦嗦地說。
“撒謊，你這忘八!”公爵吼道，抬起腿一腳把他踢開。“我的客人決不會瞎扯餅里還缺少點東西。我巴不得叫人把你剁碎，烤成一塊餡餅!”
“可憐可憐我吧!”小矮人喊道，跪倒在客人面前，抱住他的雙腿。“求求你通知我，這餅不合你的胃口，到底缺少了什么?請不要為了一小塊肉或一把面粉叫我丟掉性命。”
“我就是說出來，也幫不了你多大的忙，親愛的長鼻子，”客人怪笑著回答說，“我昨天就料到，這種餡餅只有我家的廚師會做，你是絕對做不出來的。通知你吧，餅里缺少一種菜，這一帶沒人識得這種菜，它叫做‘噴嚏菜’。沒有這種菜，餡餅就沒有香味，你家老爺永遠也不會像我一樣能嘗到這種餡餅了。”
法蘭克地區(qū)的公爵大發(fā)雷霆。“不，我一定要吃到這種餅，”他嚷了起來，兩眼直冒怒火，“我以君主的榮譽起誓：我明天要是拿不出你要的這種餡餅，就把這忘八的腦袋掛在宮門口示眾。狗東西，你滾吧，我再給你二十四小時的期限。”
公爵這樣吼道，小矮人又回到自己的房間，痛哭流涕，向鵝訴說他的災(zāi)禍來臨了，這次一定要被處死了，因為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菜。“如果只是找這種菜，”她說，“我還能幫你的忙，因為我的父親教我認過各種各樣的菜。如果在別的時候，恐怕你的性命難保了，幸好現(xiàn)在是月初，這種菜正幸虧這時候開花。通知我，在宮廷附近有沒有老栗樹?”
“有!”長鼻子回答說，心里覺得輕松了一些。“就在湖邊，離這所房子二百步遠的地方，長著一片栗子樹，可是，你問這種樹干什么?”
“只有在老栗樹的樹底下才長這種菜，”咪咪說，“我們別耽誤時間了，快去找你需要的這種菜吧。你把我抱在懷里，到了外面再把我放下來，我?guī)湍阏摇！?/p>
他照她說的那樣做了，抱著她走到宮門口，想要出去。可是門衛(wèi)舉起槍攔住了他，說道：“我親愛的長鼻子，你完蛋了，我接到最嚴(yán)厲的命令，不許放你出宮。”
“我到花園里去總可以吧?”小矮人說，“行行好吧，你派個人去問問宮監(jiān)，我是不是可以到花園里去尋找?guī)讟酉悴恕！遍T衛(wèi)請示后，得到了許可，因為花園四周是高高的圍墻，園里的人休想從哪兒逃離去。長鼻子抱著咪咪來到花園里，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她趕在他前面，朝長著栗子樹的湖邊緩慢地跑去。他緊跟在她的前面，心里怦怦直跳，因為這是他最終的一線希望了。他拿定了念頭，如果咪咪找不到這種菜，他寧可投湖自盡，也不愿叫人砍掉腦袋。這時，鵝兒四處尋找，一會兒奔到這棵樹下，一會兒奔到那棵樹下，用嘴翻弄每一棵小草，可是白費力氣，連“噴嚏菜”的影子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感到又懊喪又著急，不由得哭了起來;因為已到晚上，天逐步黑了，周圍的東西更難辨認了。
這時，小矮人偶爾向湖的對岸望了一眼，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叫了起來：“你瞧，你瞧，湖對岸另有一棵矮小的老栗樹。讓我們到那兒去找找吧，說不定在那兒會碰到好運氣。”鵝兒連忙蹦起來，撲打著翅膀朝前奔去，小矮人邁開兩條短腿，跟在前面拼命地追去。老栗樹枝繁葉茂，投下一大片陰影，四周黑乎乎的，險些什么也看不見。可是到了樹底下，鵝兒突然之間之間之間停下來，高興地撲著翅膀，把頭迅速地伸進茂密的草叢里，摘下一樣?xùn)|西，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地遞給驚異的長鼻子，說道：“這就是那種菜，這兒長著一大片，足夠你用啦。”
小矮人若有所思地看著這種菜;一股撲鼻的清香，使他不由自立地追念到他當(dāng)初改變模樣時的情景。這棵菜的莖和葉子也是淡綠色的，開著一朵鮮紅的花，花上綴著一道黃色的邊兒。
“謝天謝地!”他終于叫起來，“真是奇跡啊!你聽我說，我相信，把我從松鼠變成丑陋的小矮人的東西，就是這種菜。我現(xiàn)在可以聞一下試試嗎?”
“等一等，”鵝兒請求說。“你先摘下一把菜，我們回到你的房里去，你把你的錢和其他東西都收拾好，然后我們再試試這種菜的威力!”
他們就這樣定了，回到小矮人的房間里，他鎮(zhèn)靜得連心跳的聲音都聽到了。他把平時省下來的五六十個金幣、幾件衣服和幾雙鞋子打成一個包裹，然后說道：“上天保佑，讓我解脫精神上的這副重擔(dān)吧。”說完，他把長鼻子伸進花心，使勁地吸了一口香氣。
突然之間之間之間，他渾身震動起來，各個樞紐收回噼噼啪啪的聲音，他覺得他的頭伸出了肩膀，他又瞟了一下鼻子，發(fā)現(xiàn)鼻子越變越短，他的背和胸脯開始變平，腿也變長了。
鵝兒看到這些轉(zhuǎn)變，說不出的驚異。“哈!你多么矮小，多么英俊啊!”她喊道，“謝天謝地，你根本不是原先那副樣子了!”雅各聽了非常高興，合攏雙手祈禱起來，但是，心中的悲哀并沒有使他忘記該怎樣感謝鵝兒咪咪。雖然他火急地想去見父母，但出于感激之情，他壓迫了這種愿望，對鵝兒說：“我能重新得救，不感謝你還能感謝誰呢?沒有你，我絕對找不到這種菜，只好永遠保持那副丑樣子，說不定還會死在劊子手的屠刀之下呢。我一定要好好地報答你的恩情。我一定要把你帶到你的父親那兒，他精通各種魔法，很輕易消弭你身上的魔法，使你規(guī)復(fù)原形。”鵝兒高興得流下了眼淚，接受了他的發(fā)起。雅各抱著鵝，順利地走出了宮門，因為沒有人能夠認出他來。他上路了，朝海濱走去，那兒是咪咪的故鄉(xiāng)。
我還得講一講之后的狀況：他們一路平安，到了咪咪的故鄉(xiāng)。韋特博克消弭了閨女身上的魔法，贈給雅各許多禮物，送他走了。他回到了故鄉(xiāng)，他的父親認出這個漂亮的小伙子就是他們丟失的兒子，真是喜出望外。雅各變賣了韋特博克送給他的禮物，用這些錢買了一家店鋪，逐步地富裕起來，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還想交代一個狀況：在雅各離開公爵的王宮后，那里發(fā)生了一場大動亂。第二天，公爵正要兌現(xiàn)他的誓言：如果小矮人找不到那種菜，就要叫人砍下他的腦袋;可是小矮人已經(jīng)無影無蹤了。侯爵硬說，公爵怕失掉自己最好的廚子，暗中把他放走了;還指責(zé)公爵言而無信。因此，兩位爵爺之間爆發(fā)了一場大戰(zhàn)，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蔬菜戰(zhàn)爭”。他們打了好幾仗，不過最終依然媾和了。為了慶祝和約的簽訂，侯爵命令自己的廚師做了皇后餡餅，公爵美美地享了一次口福，因此，這個和約就叫做“餡餅和約”。
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往會掀起軒然大波。啊，老爺，這就是長鼻子矮人的故事。
法蘭克的奴隸講完故事后，阿里·巴奴酋長叫人把水果遞給他和其他奴隸，讓他規(guī)復(fù)精神。他一邊吃，一邊和朋友們交談起來。可是，那幾個由老人帶出去的年輕人，滿口稱贊酋長以及他的房子和室內(nèi)的陳設(shè)。“說真的，”年輕的文書說，“聽故事消磨時間是最舒服不過的事了。我巴不得整天坐在這兒聽故事，你瞧，盤著雙腿，一只手撐在坐墊上，另一只手托在額頭上，要是可以的話，手里拿著酋長的大水煙筒，那多美啊，我看，就是在穆罕默德的花園里過的日子也不過如此。”
“你年紀(jì)輕輕，還能干活兒，說出這種沒出息的話，不會是當(dāng)真的。”老人說道，“不過，我承認，一定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吸引人去聽故事。我歲數(shù)這么大，快滿七十七歲了，雖然一輩子聽了這么多故事，可是，只要街頭坐著一個說書人，四周圍了一大群人，我見了也要擠上去聽一會兒，并不感到難為情。是啊，這些故事往往會使人癡迷，在夢境中和這些人，和這些神奇的精靈、女妖，以及不是我們每日能碰到的諸如此類的人生活在一路;以后，每當(dāng)寥寂的時候，就有了充足的素材，可以拿出來反復(fù)地講，就像沙漠中的旅客帶足了糧食那樣。”
“這類故事原來有這種魅力，我還從來沒有想到過。”另一個年輕人說，“不過，我像你一樣也有同樣的感受。在我童年時代，每當(dāng)我使性子的時候，一聽故事，就能安靜下來。起初，不管講什么故事，我都無所謂，只要有人講，只要有聽的，我就心寫意足了。就是那些寓言，我也常常聽得很起勁，況且這些寓言都是有頭腦的人編出來的，是他們聰明的結(jié)晶。寓言中有狐貍(fox)和蠢烏鴉(crow)的故事，有狐貍和狼(wolf)的故事，另有許多獅子和其它植物的故事。我長大后，同別人的交往越來越多，那些短故事已經(jīng)不能滿足我的需要，我想聽長一點的故事，內(nèi)容要涉及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他們離奇的命運。”
“是啊，那時的情景我也想到來了，”他的一個朋友打斷了他的話，“是你使我們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愿望，想聽各種各樣的故事。你的一個奴隸，像是一個從麥加到麥地那去的駝夫，會講許許多多的故事;每當(dāng)他干完活兒，我們就把他叫到屋前的草地上坐在我們身邊，一個勁兒地纏著他講故事，他講了一個又一個，直到夜間為止。”
“他給我們講了一個神奇的故事，”文書接著說，“有一個古老而陌生的王國，在那兒住著神靈和女妖，遍地是奇花異草，富麗堂皇的宮殿鑲著紅綠寶石，那些奴隸像巨人一般矮小，只要往返轉(zhuǎn)動一只戒指，大概擦一下神燈，念上幾句所羅門咒語，他們馬上就會出現(xiàn)，送來盛在金碗里的美味佳肴。我們聽了，仿佛身不由己地到了那個王國，同辛巴德②一路在海上歷險，晚上同聰明而篤信宗教的哈隆·阿爾·拉希德去散步，我們看到他的宰相張爾蕃，彼此像是很熟悉。總之，我們生活在故事王國里，一切是那樣活龍活現(xiàn)，就像夜間在夢中一樣。我們覺得，夜晚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候了，因為夜間我們可以聚在草地上，聽那個老奴隸給我們講故事。可是，老年人，請通知我們，事先我們那樣喜歡聽故事，直到現(xiàn)在，我們還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娛樂，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這時房間里起了一陣騷動，奴隸總管要大家注意聽講，因此老人未能回答他的問題。年輕人又可以聽一個新的故事了，但他們同老人有趣的談話被打斷了，他們不知道是該感到高興呢，依然感到惱怒，然而，第二個奴隸已經(jīng)站了起來，開始講猶太人阿布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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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敘利亞地名。
②《一千零一晚》中的人物。
